時光風景

「我林阿彪做台中海線欸大A，從台中、彰化到雲林海線的黑道都聽我的，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細漢跟我喊聲？」

林董看了他一眼，瞇成一條線的眼神更加陰冷，嘴上佛一般慈悲的笑變成魔一般的冷笑。

「董欸，今天我是代表咱大欸來，我尊重你是海線大欸，不過這小子害死我兒子，豺狼他不把人交出來，這件事不會了結。」

小馬冷冷看著他，一隻手插進口袋，道上的人都懂這個暗示，告訴對方他準備拔槍。

林董沒有理會小馬，轉頭看向豺狼。

「豺狼，阿哲伊老北早年跟我也算有點交情，只是這幾年卡沒來往，這次出了這款代誌，不如讓他做我乾兒子，當作對謝家的一點補償。」

豺狼、禿鷹和在場的人，包括我，都無法理解林董這句話的意思，豺狼是最快回神過來的人，看他的眼神，好像已經明白林董的意思。

「你覺得彪哥的提議如何？」

換豺狼看向我。

我猶豫了三秒鐘，這三秒卻是如此的漫長，但我也想通了。

如果我甘願做別人的棋子我才需要擔心被出賣利用，但是經過這麼多事後，我早就無所謂利用或欺騙，忠誠或背叛了。雖然我不曉得林董的目的是什麼，但至少現在他有我可以利用的地方。

「乾爸。」

林董聽到我喊這聲，連瞇著的眼睛都笑開了。

「阿哲，不用怕，乾爸挺你。」

林董表明了態度，小馬反而一改方才的憤怒模樣，平靜的不得了，眼神在我和林董身旁掃視著，像是在想著什麼事。

「我說小馬，死一個雜種而已，多幹幾個查某就有啊，我挑幾個漂亮的小姐，再賠你一些錢，我看這件事­—」

林董看小馬平靜下來，開始勸起他時，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根黝黑的長鐵杆已經射進林董身前一公尺，鐵杆的前端削成銳利的尖刺，普通的刀還會反射危險的光亮，鐵杆的存在看起來毫不起眼而沉默，也沒有讓人警覺的刃口，但所有致命的殺傷力全收斂在最前端的那一點，我反應過來拔出刀要衝過去時，鐵杆距離林董的脖子只剩半公尺。

簇擁在林董身邊的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要拔出手槍，但小馬身邊的人也同時拔出槍來對準林董的人，已經沒有人來得及救林董了。

林董往後退了兩步，神情依然鎮定，但他肥碩的身軀根本不足以逃過憨仔的鐵杆，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憨仔是如何欺近林董身前，憨仔的身手雖然快，但充其量略勝現在的忠哥一點，這樣的速度還不足以讓所有人反應不過來，真正的關鍵是在憨仔他那驚人的本能天賦，計算。

直到此刻，我才回想起他是怎麼做到，十秒鐘前，我轉頭看向林董，沒有意識到憨仔略為轉身，左腳向前平移了半步距離，腳跟微微離地，八秒鐘前，上空的雲朵完全散開，太陽直射下來，站在林董最前面的人撇過頭瞇了眼，憨仔從他身後的手中抽出一根鐵竿和一把短刀，衝到了站在最前面的人身前，短刀先抹過他的喉嚨，接著往右前方射出，第二個人下意識往左邊一閃趕緊舉槍，卻被他身後也在躲這把短刀的人撞上，手臂一晃槍口也偏了，憨仔此時恰好來到第二個人的身前，左手伸出兩指挖出他的眼珠，並利用他偏移的身體擋住第三個人的視角，右手快速將鐵杆由第二個人的腋下插進第三個人的胸膛裡。

憨仔又一個晃步，順勢拔出鐵杆指向了林董，其他想包圍他的人恰好全被突然倒下的兩個人和痛的在地上打滾的人擋住，而站在最遠處的我這時候已經來不及救人，在憨仔準備暴起殺人的那一刻，他彷彿預見了未來十秒內可能發生的事，讓每個人都照著他想要的方式行動。

憨仔的鐵杆準備靠上林董的脖子時，恰好有一隻手擋在憨仔的鐵杆前，鐵杆的尖刺穿過他的手掌，但也順勢被這隻手往下一帶，離開了林董的脖子，這隻手的主人表情極為怪異卻又讓我覺得極為熟悉，又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把手從鐵杆中拔出後，拿著刀的另一隻手朝憨仔砍去，他出的刀的姿勢讓我的心臟陡然一滯，這分明就是謝家刀的刀術！

「謝家刀雖然以你們家傳承的刀術最強，但這套刀術的架構不是只有你們家有，謝家刀本來就是南方海上實戰刀術的大成，林董底下的人都是海線一帶的人，有殘缺或變形版的謝家刀很正常，不過畢竟是殘缺版，林董為了加強他底下人的戰力，為他們打造一套叫請神術的東西來與謝家刀結合使用。」

豺狼彷彿看出我臉上詫異的神情，向我解釋起來，但我驚惶的心思仍然無法平復，豺狼如何知道謝家刀傳承是在我家？我暫時壓下這個念頭，繼續望向憨仔，包括最先擋住他的那個人，又有另外三個人衝到了憨仔身前，雖然他們一下就被憨仔擊退，但總算成功拖住了憨仔幾秒鐘，這些人都有共同的特色，毫無痛覺，力大無比，我總算想起在哪看過這些人臉上的表情了！

「他們全都是乩童！」

「這些人不是乩童！他們叫『鬼面』，是林董手上最強的戰力，這些鬼面起乩之後的實力相當於山鬼裡的精銳，這些人受過請神訓練後，可以請到陰廟的陰神鬼將上身來提高戰力，聽說林董也想讓這些人請真正的武神上身，但還沒有成功過。」

豺狼反駁我的說法順便向我解釋，這才是林董敢來談判的本錢。

憨仔這一停滯，林董的人便都包圍上來，這時憨仔又仰賴著他強悍的戰鬥能力與本能天賦『計算』，甩開所有的人，直取林董。

又一個男人以無法想像的快刀擋住了憨仔，他臉上雖然也有起乩時會出現的怪異表情，卻又有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那男人也掌握了半套謝家刀，他的力量、速度和判斷力卻遠勝過方才那四個鬼面，硬生生把憨仔擋下來，憨仔一見無法得手，立刻又殺回去原來的地方。

雙方的人馬槍口都舉向對方，但沒人敢隨便開槍。

憨仔微微喘著氣，盯著方才擋住他的那個人，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鬼…面？」

林董得意的笑了。

「這個不是鬼面，他是請真正的武神，虎爺上身，他的實力差不多快接近四獸，他叫做神將。」

很多人只記得林董在海線黑道上的地位，卻忘了他在台灣傳統宮廟中的力量，那才是他核心戰力的強大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