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風景

在陳總完全控制台中之後，原本稍嫌荒涼的台中海線熱鬧了許多，賭場、妓院和酒店一間間在梧棲清水沙鹿這些空地多的不值錢的地方一棟棟蓋起來，這些新蓋建築的選址，到周圍聯外道路的規劃，都是由陳總一手主導。其中最大的一間海岸酒店，是一棟五十幾層樓高足足佔地一萬坪的建築，入夜時候，海岸酒店通體發亮，突兀地出現在海線廣袤而黑暗的土地上，有如一座燈塔。從海岸酒店到台中港之間有一條特別設計的道路，一台性能普通的跑車只需要五分鐘的時間，就能從從海岸酒店抵達台中港碼頭，搭上快船離開台灣，海岸酒店正是為了GEP而建設的。

而GEP會議終於在今天晚上，正式開始。

剛過晚上七點，天色終於完全暗下，海岸酒店大門敞開，數百位穿著黑色西裝或是套裝的接待人員站滿了酒店前的廣場，一輛輛跑車陸續開到酒店前，由接待人員帶著一位位來自世界各地的黑道巨擘進到酒店圓形大廳內。

除了四獸之外，台中黑道的重要幹部和角頭們，此時全都聚集在這裡，和那些進到大廳裡的各國黑道大老寒暄。

陳總站在大廳正中央，憨仔站在陳總身後，台中黑道裡四個地位僅次於陳總的人則隨侍在他身旁。陳寶華，綽號阿華，掌管北屯潭雅神到后里等台中北部區塊。劉建志，綽號八尺，鎮守石岡新社和平等山區地域。吳朝順，綽號阿順，從南區到台中與彰化交界都由他看著。而我，自從林董死後台中海線經過了大清洗，便是陳總在台中海線的代理人了。

「Nice to meet you！Mr.Chen！」

一位穿著名貴西裝，面容和藹，年紀約莫五六十歲的印度老者，端著酒杯走到陳總面前，他身後跟著六位腰胯間藏著槍的印度男人。

「Nice to meet you！Mr. Kumar！」

陳總走向叫做庫馬的印度老者，笑著輕輕擁抱他，雙方拍了拍彼此的肩膀，算是寒暄，他代表孟買黑幫首領皮萊而來。皮萊是由金成賢引介給陳總的，他也是灰道計畫中的要角之一。孟買這個印度黑道上油水最多的地方，無疑是各方人馬必爭之地，但十年來能被印度人記得的名字，也就只有一個皮萊，在我手上的檔案中，沒有一個膽敢挑戰皮萊的人能夠全屍而死，而在印度境內的所有黑道事業，幾乎都有皮萊插股。

但對於皮萊來說，對於越來愈強硬的印度政府，過去無往不利的行賄也時常碰壁，他這次派人前來合作，也是為了尋求解答。

庫馬離開之後，另一個褐色皮膚面容深邃的中年男人也來到陳總面前，他給陳總的擁抱比剛才的皮萊更加熱情。

「很高興見到你，陳先生。」

男人用力握著陳總的手，臉上的笑容比我見過黑幫大老們都更加燦爛，雖然中文發音不甚準確，但勉強聽得懂。他的身旁跟著四個高大的男人以及一個台灣人。

「我期待您的來臨很久了，尼奧先生。」

站在尼奧旁邊的台灣人快速地將陳總的話翻譯成葡萄牙語，尼奧咧嘴而笑，和陳總再握過一次手。雖後，尼奧轉頭也分別和我們這些站在陳總身邊的人親切地擁抱，用不標準的中文說著你好，我也用前一天才學起來的一句葡萄牙問候語回應他。

尼奧看起來是好相處的人。

當然，這位巴西黑幫首都第一司令部的副首領，在各國黑白道上肯定不是這個形象。而首都第一司令部這個黑幫的首領艾爾巴斯，可是敢為了海洛因貨源殺掉上千名警察，衝進州政府辦公室，將州長腦袋割下來掛在州政府大門口的狠人。這幾年來他為了挑戰MS13世界四大黑幫的地位，填進了上萬條人命和MS13進行火拚，最後是MS13王牌殺手Lilith殺掉一千多人來到艾爾巴斯面前用槍抵著他的頭，艾爾巴斯才臣服MS13手下，並以首都第一司令部在世界各地一半毒品通路為代價，換得一條性命。將艾爾巴斯引介給陳總的人，則是長年經營南美市場的渡邊清司，艾爾巴斯固然在巴西境內能夠呼風喚雨，但是他早已被國際刑警列為重要目標，如果再不想點辦法，他的生意恐怕很難繼續施展開來，所以，他也被渡邊清司帶進陳總的灰道計畫裡頭。

除了庫馬和尼奧這兩位重量級人物之外，俄羅斯的光頭黨，總部位於布魯塞爾的阿拉伯裔移民黑幫哈布扎卡，以及印尼、泰國、越南等地黑幫大老也都和陳總碰了面，成為灰道的一員，唯獨世界四大黑幫，排除在這個體系之外。

MS13、黑手黨、三合會和竹聯幫的代表，由渡邊清司和金成賢陪同走進酒店大廳，陳總主動走向他們，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諂媚。

「這位是MS13的卡斯帕，黑手黨的科爾塔薩，三合會的丹尼爾陳，竹聯幫忠堂的宋堂主。」

這四位代表雖然臉上也帶著禮貌性的笑容，但姿態顯然比先前那些黑幫代表要高了許多。嚴格來說，他們才是GEP計畫的把持人，台中黑道只是GEP的掮客罷了。

「陳老闆，這次會議就多麻煩你了。」

丹尼爾陳伸出右手握著陳總的手，左手拍了拍陳總的手背，笑瞇瞇地說道。

「哪裡哪裡。」

陳總臉上的笑容比方才更加熱切，但熟悉他的人都曉得，陳總越是憤怒，臉上的笑容越是誇張。

四大黑幫的代表與陳總分別寒暄後，他們先行離去，由接待人員帶往酒店二十樓的晚宴會場，其他黑幫代表也紛紛上樓。

渡邊清司、金成賢、阿順、八尺和阿華他們和陳總打過招呼後也另行離開，陳總單獨把我留下，帶著我進到位於酒店地下三樓的一間秘密會議室內。

Simon、貪吃張、變性黃和幾位我熟悉的陳總親信都在這裡，他們看到陳總進來，連忙起身。

陳總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老張，竹聯設在台中裡面的那三十八個據點有任何動靜嗎？」

「老闆，我們的人已經全部就定位了，從我們設在據點裡面的竊聽器得到的資訊，目前竹聯在台中的人沒有任何異常狀態，只有被交代要注意宋凌雲在GEP這邊的狀況。」

「一個小時後動手，據點的主持人能抓活的就抓活的，抓不了就殺掉，剩下的能殺就殺，有本事逃的就讓他走，把時間力氣花在研究據點裡的東西。」

陳總轉頭望向變性黃。

「豺狼已經接到四獸就定自己工作岡位避免台中出亂子的命令，現在他人在台中大肚山軍火總庫那裏，圍殺小組現在都在距離豺狼一百公尺附近的位置，等老闆發布命令，距離豺狼五百公尺外有一批三百人左右的軍火守衛小隊，這批人確定是我們的，只是他們還不知道這次行動，禿鷹、赤蛇和瘋牛待在一公里外。豺狼這次是不可能逃的了的。」

變性黃冷淡地說道。

「阿哲，你覺得呢？」

陳總又問了我。

「以這樣的人力配置，就算豺狼身邊還有他的人馬，我看應該是活不了了。」

「這樣好了，阿哲，你再壓上去，跟禿鷹、赤蛇、瘋牛一起做最後的保險。」

陳總忽然站起來，低頭認真地盯著我的雙眼，彷彿想從裏頭掏出什麼東西，我則是一臉困惑看著他。

過了好幾秒後，陳總臉上突然又展開笑容，接著重重地在我肩膀上拍了幾下，轉頭走向會議室大門，憨仔隨即跟上。

「阿哲，殺掉豺狼之後，整片海岸線啊，全都是你的！」

陳總背對著我歡快說道。

「老闆！我一定會讓豺狼死在大肚山裡！」

一個小時後，竹聯幫埋藏在台中的三十八個據點同時被攻破，一百多名重要幹部全數活抓，其餘手下沒有一個人活著，包括那些在據點外的人，而獵殺豺狼的消息在幾分鐘之後，傳遍整個台中黑道。

沒有一個人認為，他還能活著走出大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