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風景

距離台中黑道倒台已經一個禮拜過去，台中黑道，依然是新聞媒體上的熱門話題，陳總依然下落不明。打開電視，關於他種種傳聞依舊是新聞頻道的政論節目上熱門話題。

「其實！台中黑道首領陳明華的真實身分，是日本山口組五代目的私生子！這件事全世界只有三個人知道，一個是我，一個是當事人，另一個是誰？很抱歉，我不能說。」

電視上，一名頭髮灰白單眼皮的資深名嘴，用著誇張的口吻編造著關於陳總的各種傳聞。

「保傑，你知道嗎？！台中黑道真的是非！常！可！怕！據說他們每個晚上都著槍隨機闖進市民家裡強姦婦女，甚至還會用武士刀把懷孕婦女肚子裡的嬰兒挖出來…。」

另一名名嘴瞪大雙眼，揮舞著雙手，比劃著台中黑道生吃胎兒的模樣，並用誇張而聳動的口吻訴說著台中黑道的種種變態行徑，台中黑道裡固然有貪吃張變性王這樣的變態，但他們的存在無非是陳總用來震懾台中黑道裡的人，台中黑道裡的人固然冷血狠辣，但是不是毫無理智的瘋子變態。

新聞媒體上這些誇張的報導，無非是要讓幾個大家族企業能更有理由地插手瓜分台中市。過去一個禮拜以來，許多與台中黑道沒有關聯、僅僅是靠接下台中黑道訂單賺錢的在地大企業，都成為台中當地或是其他的大型家族企業的恐嚇目標，紛紛接受併購，而房地產物業持有人，更是在受到與台中黑道牽連甚深的指控下，嚇得趕緊出脫資產。沒有了台中黑道的台中，也就和台灣其他地方一樣，成為白道的禁臠。

而脫離了台中黑道的台中市民，竟然更加恐慌。

這一個禮拜之中，我都躲在家中暫時躲避風頭，但一封封訊息仍然不停傳進我的手機或電腦裡。

「哲哥，這個禮拜海線的房子賣的特別好，大家都急著要搬來海線。」

「哲哥，東海大學校長希望您可以把東海大學周遭商圈都納入管理範圍內，他說，不希望那裏的學生，在一年之後一離開學校就吃不起飯住不起房子，許多在台中市區內的學生們現在都急著要轉學到在海線地區的學校了。」

我看了一封封訊息忍不住苦笑，全都回給他們同樣的一句話。

「再等一個禮拜，問題就會解決。」

看完電腦和手機中所有的訊息之後，我又撥了電話給林敬書。

「你那邊狀況怎麼樣？」

「林家市區房子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搬回老家裡，保險和期貨空單也事先買好了，林家老家周圍我們已經做好準備。接下來，林家只賺不賠。這件事了結之後，我們的計畫才算完成。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接下來，我倒是沒什麼打算，還是把大學念完吧！」

「我已經收到哈佛的通知了。」

林敬書在電話另一頭淡淡說道。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下去：「我從小到大，最想做的事已經做到了，也解開我心裡頭的結，接下來，我將會在美國發展，那裏才是我的地方。到時候，台中，就隨你和林家的人談了」

我聽出林敬書的潛台詞了，只要能夠確保最後一個計劃順利進行，整個台中他都可以放棄。

「我明白了，那麼接下來，就看陳總了。」

又過了一個禮拜，電視機裏頭，關於台中黑道的新聞和政論節目的討論終於消退，台中市裡的行政官員、民代、司法系統和警察，則被安靜地清洗乾淨掉，白道徹底控制台中，似乎只是早晚的事，就連我，也被認為是靠著台中林家的扶持，才能夠繼續掌控海線。檯面上，媒體前，呈現的是理所當然的黑道伏法，正義獲勝。

但世界上的所有事情，沒有一件是理所當然的。

事情發生的那天下午，台灣各地平靜如往常，甚至連電視新聞重播率都比平常高一點。

此時我正開著車，前往東海大學附近的一棟佔地大約兩百坪的透天別墅，別墅方圓一公里都站滿了我的手下。

「老闆好！」

「老闆好！」

我拉下車窗，笑著向他們點頭致意。

台中黑道垮台之後，我的稱呼正式從「哲哥」升級為「老闆」。

我停好車，走了一小段路，從前庭走進別墅內的會議室裡，裏頭正有一群人等著我。

「哲哥。」

會議室裡有五個人同時站起來向我點頭致意，都是熟面孔，他們正是山鬼情報系統「雅奈」裡的核心人物。

「阿哲你來了。」

巴蘭看到我，也起身歡迎我。

「阿哲，等你好久了。」

陸篤之走向我，拍了拍我的手臂，笑著說道。

「多虧老師幫忙，這裡才能經營到這樣。」

我也握住陸篤之的雙手，向他誠摯地鞠躬道謝。

「哪裡的話，如果不是你，我還在學校裡當一個普通的數學老師呢！」

當初與陸老師接洽的人，表面上是摩薩德，實際上是山鬼。山鬼與台中黑道那一役，整個山鬼瀕臨崩潰，就連雅奈的維持也岌岌可危，當時我和巴蘭兩個決定合作之時，首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山鬼情報和決策中心的建立。有鑑於山鬼先前失敗的經驗，我當時腦海裡便有了構想，要將山鬼這個組織的規模大幅精簡，只保留核心戰力，最耗費這個獵人組織資源和金錢的幕僚跟情報人員，就是首要目標，更何況山鬼倒下後想在台中黑道眼皮下繼續運作，人更必須少。

幸運的是，這時候陸篤之走進我的眼前。

作為一位頂尖數學家，他完全可以寫出用於輔助情報分析和決策判斷的演算法，來取代大量的情報及策略分析人員。我讓巴蘭撤掉許多還藏在台中黑道裏頭，可能會被台中黑道發現的山鬼內應，雅奈的情報人員改以駭客為主，透過入侵台中黑道的電腦系統，並取得台中市的公共設備電腦管理系統裡的大數據，搭配陸篤之建立的類神經網路系統，山鬼便能以極少的人力，撐起了不遜於過去雅奈的情報組織。

眼前這批人，才是我隱藏在背後的真正底牌！

會議室裡的牆壁上，嵌滿了大大小小的螢幕，上頭跳動著各種圖表和數據，在會議室的正中央有一個大型主螢幕，上頭正撥放著全台灣收視率最高的T台新聞頻道。

我拿出我的手機，與會議室裡的電腦系統連接上之後，主螢幕旁邊一塊小螢幕切換成一個藍色的畫面。

「哲哥，他們已經準備好了，秀在一分鐘後開始。」

藍色畫面中，傳出一陣聲音。

「好，我知道了。」

會議室裡的人沒有半點聲音，但臉上盡是興奮之色。

我看著腕表，在心中默默倒數。

五、四、三、二、一！

T台新聞在播完虐狗新聞之後，畫面切換回主播台。

T台當家美女主播端坐在主播台上，眼神驚恐，眼角含著淚水，身體不停打顫，但還是勉強擠出笑臉。

「放輕鬆一點嘛，就跟平常報新聞一樣啊。」

電視機畫面中，那位美女主播身旁擠了一個男人。

失蹤多時的陳總，此時就坐在美女主播的旁邊，側過頭笑咪咪地安撫她。

「各、各、各位、電視機前的、的觀眾朋友，我們很榮幸邀請到陳明華先生來到我們新聞台上，他有一些話想、想向全國人民說。」

美女主播結結巴巴，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話講完。

「把新聞頻道都切換過一遍。」

巴蘭打了一個響指，對著主螢幕說道。

巴蘭說完，螢幕上的頻道開始不停跳換，果然每一台都是相同的狀況，只是站在主播旁邊的人，是貪吃張、變性黃，或是其他陳總的核心幕僚。

頻道再度切換回T台。

陳總端起講稿，清了清嗓子。

開始發表起他對全台灣人民的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公開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