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風景

沒想到趙靜安也來裝神弄鬼這套，我不禁搖頭，但轉念一想，或許這就是祝由士的傳統說法。

所謂的祝由士，是中醫裡祝由科這個分支的稱呼，講求透過心理暗示來影響人體生理狀態進行治療，「天地人心皆由我拘役」指的是祝由士的進階技術，進一步配合地理環境來加強對目標的心理及生理狀態的控制，甚至可以透過催眠暗示來改變人體松果腺與地球磁場之間的交互感應，這就進入奇門遁甲術的範疇了。

「老鬼先生，天機是算不盡看不透的，術算結果不會騙人，但是人的解讀會誤判，您來獵殺破軍星時，想必應該早就算出此時結果渾沌，凶險難渡，但你一定想這是因為破軍星君本身特質所造成的，您的命殺之術確實是天下無雙，但您也因此陷於命殺之術的知識障之中，如果道上還有人同樣精通命理的人看透您思維的盲點，您必定會死於最自以為豪的命殺之術中。」

老鬼長長嘆了一口氣。

「師妹，這是老師要你代為傳話的吧。」

趙靜安點了點頭。

「妳放心，我雖然做殺手，但不是喪心病狂之徒，我的本事是從老師那學去的，絕對不會傷害自己人，但…老師畢竟還是信不過我，讓妳用這種方式來掩蓋我的劫眼。」

老鬼可能想錯了，趙靜安本身就是欺瞞天機的存在，當然連讓老鬼看過一眼，算上一命都不行。但趙靜安當然也不可能多做解釋。

「老師要我告訴你，算命的人本來就容易遭天譴，用命術殺人的人死得更快，這次雖然我保住他一命，但是之後未必能再救他一次，如果殺掉破軍星，你在命殺之術確實可以更進一步，但是恐怕也活不過一年，你仍然堅持要殺他？」

老鬼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又回答趙靜安。

「錢、名聲、勢力，我都不缺了，我當然知道用命殺之術必定早死，但是我現在的目標早就不在於用殺人換取名聲地位，我只想知道，命殺這項殺人技藝可以推到多強。」

老鬼說到最後，語氣有點顫抖，但又有點興奮。

「你入魔了。」

「老師不就是太被儒家綁死，所以命理之術才沒辦法更進一步嗎？我就是因為看出老師的侷限才離開他進到三合會！只有從殺人中才能真正探索到命理之術的奧秘！」

「老鬼先生，你真的想知道術算之道的極致嗎？」

「想！我當然想！」

「老師，要我告訴你一個故事。」

愛新覺羅。溥齋彷彿看透了老鬼的心思。

「文化大革命初期，有個老師也極為敬佩的命術高人，各類命理之術、風水堪輿、符籙丹道無一不精通，他為了捍衛道門血脈，決定以命殺之術除掉毛澤東，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私下動用了各種資源和準備，當時還動用了秘密管道告訴老師，毛澤東必死無疑，那位高人寫完信過後一個月，一群紅衛兵突然闖進他原以為沒人找到的住所，將他抓起來帶到街上批鬥至死。至於毛澤東，當然安穩地繼續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師為什麼這麼晚才告訴我啊！」

老鬼歇斯底里地瘋狂大笑，聽起來卻又像是嚎泣。

「如果不是今天你落入這樣的處境，你能悟懂這個道理嗎？」

「亂世無命！亂世無命！我識得啦！」

老鬼話一說完，包圍我的香港男人、上班族女郎和中年婦人一瞬間全都昏迷倒地，老鬼終於放棄了對這些身軀的控制了。

一個身材削瘦的中年男人不知從哪個巷弄裡突然冒出，穿著帽T，帶著墨鏡，臉色蒼白如死屍，不停用手遮著陽光，我看著老鬼，為了追求極致的命殺之術，多年來連人都當不成。

「亂世無命！亂世無命！我識得啦！」

老鬼嘴裡重複叨念著這句話，對我毫不理睬地，緩步遠離了這個地方。

趙靜安站在我面前，納蘭破天陪侍在她身旁，趙靜安一句話也沒說，但她想告訴我的話，我卻都已經知道了。

「你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先前的一場場意外，是老鬼用來安排殺我的局，但老鬼卻不知道，他自己也不過是另一場局的一部分罷了。

「打從一開始，我和老師就知道了，但今天的事，老師並不知道，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趙靜安的話有如一道從天上猛然向我身上劈來的雷，打得我一身毛骨悚然。

我一直都忽略了，貪狼星的智力從不在七殺星之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