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風景

我抄寫完名單後，遞給陳總，他一手拿著紙張，另一手拿著平板電腦進行比對，臉上露出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的表情。

他把紙張和平板電腦交給Simon，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阿哲，從現在開始，你終於真正成為我們的人了。」

「陳總，我絕對不會背叛台中黑道。」

「阿哲，我掌管整個台中黑道，但是，在台中黑道之外，我還有另一批專屬於我的人馬和另一個事業，這個事業才是我的核心，你，現在就在裏頭。」

「陳總你所謂的事業是指什麼，難道是漂白？」

「不不不…像林阿飆那樣，想要從黑道漂白不是什麼好選擇，從黑道進到白道，天生就是矮他們一截，黑道的頂點也就是立法委員，連立法院長也拿不下來，在政界大老眼裡，漂白的政界黑道只是他們奴才，黑道混政界啊，就只能變成白道小弟，欺負一下那些小官和警察，這怎麼可能是我要的，我要做的，是掌握足以和那些白道匹敵、和他們分一樣多資源的權力。」

陳總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

「我今天找你來談談，只是要看看你這個人是不是個可造之材，能不能帶入我這個事業裏頭。後天，我要和幾個盟友在我西區的那棟商辦大樓聊一下我的這項事業和合作方案，你也一起來，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現在台中黑道的事業，都只是小小生意，我根本就不看在眼裡。」

陳總的話語多保留，但很顯然，他想搶下GEP，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讓台中黑道裡的所有人和傳統事業進到國際黑幫體系當中，而是為了幫他的那項事業鋪路，因為陳總在西區那棟商辦大樓所在地，正是台中市內外商進駐最密集的地方。

後天早上九點一到，我就到了大樓前，陳總的人也已經站在大樓門前等我，他們帶著我前往28樓。

電梯門一打開，便看到兩個穿著白色套裝面容姣好的女人，以熱切而優雅的職業笑容迎接我。

「歡迎哲哥。」

「哲哥這邊請。」

另外兩位同樣穿著白色套裝的美麗女子分別站在走廊兩側，雙手在身前交握，對著我45度彎腰。

這樣的排場就連上回在新社和那些角頭開會時也未曾見到，陳總今天會面的對象，肯定不簡單。

我進到會議廳時，發現貪吃張、變性黃、Simon和幾位陳總的親近幕僚已經坐在圓桌的一側，扣除跟在陳總身邊的憨仔，眼前這些人才是陳總真正的班底。

「阿哲，過來這裡坐，老闆等等就到了。」

Simon看到我走進會議廳，親切地招呼著。

「Simon哥，老闆的新事業到底是什麼？」

「老闆所謂的新事業，其實已經跨出傳統黑道的範疇，他把新事業稱之為『灰道』，遊走於合法與非法事業的邊緣，既能夠干預白道所制定的規則，又不需要被綑綁在白道的網絡裡頭。老闆目前預想中的灰道分成兩大塊，第一部分是進入非實體經濟， 毒品、軍火雖然好賺，但是這些項目早就被各國政府和國際刑警阻止盯的死死的，因此陳總決定走入商業機密竊取、專利蟑螂、電信詐騙、控制銀行、投資禿鷹，或是協助客戶處理掉對手幫他們拿下大型標案，這些非實體經濟一旦與我們的地下渠道結合起來，司法系統便形同癱瘓，一旦出了意外，我們也能輕鬆地切斷聯繫，讓政府和國際刑警永遠查不到最上游。」

「第二部分是什麼？」

「那就是，直正地把手伸進規則裡頭。過去的黑道也想這麼幹，但沒有人真正成功過。陳總要換個做法，我們不玩傳統黑道那一套，我們幹的是販賣規則及其制定過程。」

Simon的話，抽象的讓人難以理解。

「過去黑道干預規則，收買官員、選議員立委，無非是為了要保住自己的非法生意，或是讓自己的生意不用受到法律的束縛，總之就是為了賺錢，正因為他們都是黑道，能夠施展的干預手段和影響程度總是有限，對白道權力核心而言，根本不把這些黑道放在眼裡。但我們不這麼做，我們挑選合適的遊說團體、企業或政治人物作為客戶，將這些企業和政治人物間的角力推入割喉戰，我們幫他們陷害對手、控制對手情婦、蒐集對手的貪汙洗錢證據，或是脅迫媒體推動輿論。這樣一來，政策制定的過程和對客戶有利的法條，就是我們賺錢的來源，我們名下也不會有讓人可以抓到把柄的生意。最重要的是，我們掌握阻止某一方制定法案和公共政策的本事，就是一種足以干涉規則的『否決權力』。不用刀、不用槍、也不需要見血，完成這些事的小弟只需要承擔輕微的刑責，但是我們更能和白道抗衡。」

Simon說完，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如果我猜的沒錯，陳總還打算把毒品、軍火、人蛇買賣全都分給底下的角頭去做，接著，他會一面拉高這些非法生意經營風險和門檻，一方面以控股公司名義投資這些事業從中抽成。」

聽完Simon的說明，我已經完全掌握陳總的「灰道」的精髓。

「阿哲，你果然是犯罪的天才啊！這麼快就能理解灰道的意義。沒錯，和我們的新事業比起來，那些傳統的道上行當，實在是骯髒、粗魯又低俗，我們呢，則是優雅地以刀叉吃人肉。」

「這次來談的盟友和GEP，其實陳總都只是想推銷這個新概念，借用國際各大黑幫的資源，來建立一個灰道和白道共享的新世界吧！」

Simon沒有接話，臉上展現神秘的微笑，同時轉頭望向貪吃張、變性黃和在場的其他人，他們也同樣露出相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