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風景

我聽完男人的說明突然想到幾件事。

「參加人進到山鬼的地盤後，多久之內他們會動手？」

「一分鐘，一分鐘一到他們就會出手，可能是活抓你，也可能是直接殺掉你，看你的利用

價值。不過能來參加試驗的人都不是普通貨色，你想得到的事他們也想得到。關於山鬼的

資訊我們只能提供到這樣，要殺掉對方，還是憑你自己的本事。」

男人馬上就看穿我的想法，我知道其他人肯定和我一樣，對於山鬼的復仇執念毫無畏懼，

反而利用他們來幫自己殺掉對手。

男人解答完我的問題後，便打開後車廂拿出一把M4A1和一把沙漠之鷹，連著地圖一起交到

我手上。

「你們每個人同樣都會拿到這兩把槍，彈夾內子彈都是裝滿的，我們不會再提供多的子彈

，不過如果你有辦法殺掉對方，對方身上的子彈就歸你所有。」

「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都瞭解了。」

「那麼，試驗正式開始，希望我還有機會看到你活著出現。」

男人話說完，便開車離開，這片山林放眼望去四周就只剩我一個人，但我相信，沿路中一

定佈滿了山鬼和豺狼的人，我將M4A1背在身上，左手握著沙漠之鷹，右手握刀，緩緩往地

圖上的路線前進。

我一邊探路，一邊換算地圖上的距離所需的行走時間，這座山佔地不大，但幾乎沒有被開

拓過，而山鬼佔據這座山本來就是為了改造成獵殺殺手的陷阱，路線更為曲折，眼前全是

轉彎地帶的視覺死角，對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算突然出現，我只能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周遭

環境的聲音，時時刻刻保持警戒，大概過了十分鐘後，我便停下腳步，把身體重心壓低，

走得更慢，遇到轉角就停下來藏身探查，根據我的估算我和對方以正常步速行走情況下，

再過十分鐘左右就會相會，我往前走了十五分鐘，才在某個轉角看到一個微小的人影，對

方比我想像的更為謹慎，他一樣穿著某種特製鞋，在行走時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我一看到

那個人影的同時，對方也立刻停下來，顯然對方也發現我了。

我們也同時做了相同的事，取出通用型狙擊鏡裝設在M4A1上，扣下板機

沒中，子彈飛出去的剎那，我快速估算出我們之間的距離，七百公尺。

此時，我們才做出不同的選擇，對方停在原地不動，他一定在快速校正歸零，我則提槍忽

左忽右前狂奔，一口氣衝了兩百公尺才稍微一頓又向他開了一槍，這一槍雖然也沒能打中

他，但他不再停留在原地，放棄遠距離狙殺我的念頭，那一槍必然已經離他非常近了，在

沒有校準機會的情形下，他繼續停留在原地必死無疑，只能選擇和我近距離接戰。

而此時我才發現我的本能天賦「分析」不只能運用在面對面的搏殺，在槍戰上有同樣有效

，對方只能選擇和我一樣的跑動方式來逃避我的狙擊，對方顯然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他不

再繼續開槍，五百公尺以內到二百公尺之間是不可能用M4A1打中動態目標，而在二百公尺

之內開槍只是兩敗俱傷，此時手上的只能作為嚇阻對方用，我們繼續衝向對方，直到距離

相差三公尺才又停下腳步，同時拔刀、把槍甩到身後，我和對方的動作都是搏殺入門訓練

中的標準動作，在相同的熱武器條件下，如果有一方沒做出那樣的動作和選擇，那麼必死

無疑。

下一秒，我們的刀終於相撞了。

對方也是用刀的好手，在避免用出謝家刀招式的情況下，並不容易立刻殺掉他，但是過去

一個禮拜以來，我仔細回想並整理著爸爸教給我的武術，以及翻閱林敬書給我的文件，我

才明白謝家刀的用法並不僅限於一般的用刀方式，謝家刀實際上分成四個體系，使用長刀

正面廝殺的「正刀」、同時使用一長一短的刀械或其他兵器的「雙刀」、使用短匕或藏刃

近距離刺殺的「藏刀」以及在沒有任何兵器的情況下殺掉對方的「無刀」。謝家刀是一套

為殺人而產生的刀術，如果只能正面擊殺對方那也太無能了。

我手上的刀壓著對方的刀一時間兩個人都動彈不得，我的小拇指緩緩往下移，扣壓刀柄底

部的開關，我刀柄靠近護刃的部份立刻射出一道疾影衝向對方頭部，那人頭稍一偏就立刻

躲過暗器，但他顯然被激怒了，爆發出一股力道把我往後推去，我連退了幾步，在他眼裡

我似乎已經支撐不住，等我一摔倒鬆刀就能殺掉我。

所以，他到死前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剛才朝對方射出的東西不是單純的暗器，那是一個前端成尖錐狀的微型飛行器，連接著刀

柄裡設置的鋼線，就在他閃過那個飛行器的時候，飛行器便按照事先設定好的程式，繞過

他的頸部回到我的手上，我立刻卸刀把他帶到我身前，把尖錐刺進他的頸動脈裡，表面上

以刀械和對方砍殺相拼，真正用來殺掉對方的是藏在身上的短刃，這就是謝家刀裡「藏刀

」技法。

他從頸動脈爆出的血噴的我滿臉都是，我看著他瞪大眼睛往後倒下，直到此時，我才意識

到對手是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男孩子，或許不到二十歲，我們沒有交談過，我也不曉得

他是誰，但短短十分鐘內，他就死在我的手上，我沒有太多的感慨，在台中黑道裡，生死

的邊界無比模糊，甚至，生者反而悲苦，死者反而安樂。

我從山道旁邊的樹上摘了樹葉隨意擦了下我的臉和尖錐，把尖錐重新收回刀柄裡，便開始

收繳他身上的地圖和彈匣。

我收拾東西的時候，忽然聽到山道旁的樹叢有呼吸的聲音，旋即又消失了，我知道這就是

「山鬼」，以山鬼的本事是不可能讓我發現的，他以這種方式提醒我，山鬼的獵人們正隨

時盯著我們，我將步槍的彈匣裝滿後，繼續前進，我已經沒有後路了，為了活下去，我必

須踏過更多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