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風景

「老爺子，三重幫，都處理乾淨了。」

譚老爺子看完電視新聞，右手手掌摩娑著左手手背，瞇著眼不說話，看不出來他心裡在想什麼。

「三重幫的事做的不錯，其他收尾的部分呢」

「老爺子，林家已經答應了，會動用媒體界的人脈把今天發生的這件事壓下去。我們台中黑道養的那些立委，也會幫忙把後續的事情處理完，比較棘手的就只剩下金先生，這個部分也就是老闆要拜託您的部分。」

「金毓訢這小子確實有幾分本事，這幾年國安會秘書長幹下來，外頭還給他一個『戴笠』、『台灣胡佛』的稱號，他總管台灣各路情報機關，又有總統當靠山，我要出手也不甚容易…。」

聽到譚老爺子不鹹不淡地閒扯起來，我便知道他的意思了。

這次帶來的禮物，份量不夠。

我想起陳總事先的交代，不能談判，不能慢慢退守，武譚透過另一個「體系」，對於各方情報的了解不下金先生，台中黑道在白道中有多少本事，譚老爺子清楚得很，既然要奉上後酬，就得做的漂亮一點。

「老爺子，把金先生壓下去，武譚在政界的位子才坐的穩啊。台中黑道直隨時等著挑選老爺子挑選扶植上位的名單，只要老爺子一聲令下，我們在立法院內能夠影響的立委就可以開始動起來。」

譚老爺子從桌上取來一份報紙，攤開來指向政治版上的人物照片。

「這位當內政部長，應該相當不錯。」

譚老爺子隨手一指，我便心領神會了。

「那哪一位當行政院長，老爺子覺得比較適合？」

譚老爺子擺擺手。

「現在這個時局，我還看不清適合當行政院長的人，三十多年前，我就是因為太過自負，小看天下英雄，受到李政男的算計，接下行政院長，導致整個譚家元氣大傷，武譚更是養了二十年才恢復元氣。如果不是李政男，老先生和太子爺相繼走了之後，整個台灣早就該在譚家手中。」

譚老爺子感慨說道。

李政男是當年的總統，原本只是一位普通學者，後來在因緣際會之下當上總統，後來他和譚老爺子互鬥，先是利誘譚老爺子坐上行政院長，引起武譚和文譚的矛盾，順利分化反李勢力，同時鬥倒譚老爺子，最後坐穩總統位子，李政男的事蹟後來也成為一段傳奇。而李政男從總統位子上退下之後，仍然在政壇上具有巨大的影響力，一直到他傳出有精神疾病，自此之後就在家中休養不與外界聯繫，才算是正式離開政壇，我沒想到竟然有機會能從譚老爺子這個當事人口中談到這位傳奇人物。

「當初為什麼不直接暗殺掉李前總統？」

我一順口回應，馬上就後悔了，暴力和死亡一向是台中黑道考慮在內的手段之一，但譚家這種的名門貴族恐怕不會考慮這樣的方式。

「試過，但失敗了。」

譚老爺子的回答讓我大感驚訝。

「當年太子爺剛走不久，老夫人想壓著譚家，便讓那個李政男上位。當時李政男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庸庸碌碌的學者，想著譚家和老夫人談妥『傳位』條件，李政男就該下台了。各方人馬都沒想到，當時在權力中心孤家寡人一個的李政男，竟然坐穩總統位子，甚至連我也被他鬥下去。老夫人看不下去，決定派出一批八極拳高手暗殺他，這些高手都是跟隨在老先生、太子爺身邊的侍衛，每個都練到掌透化勁的地步，一掌下去，死的乾乾淨淨不惹麻煩。只是沒想到，李政男也不是簡單角色。」

譚老爺子所說的八極拳練到拳透化勁，能夠讓人在外表上看起來沒有任何外傷，殺人過程中，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是最高段的暗殺技術之一。

「老夫人派了十個人去殺李政男，最後只有一個人回來，這人被砍斷左手、左腳，挑斷了右手經脈，顯然是李政男故意放他回來示威的，據這人描述，當時他們十個人順利潛入官邸內順利找到了李政男，原以為可以順利擊殺他，沒想到李政男看到他們時，臉上神色極為鎮定，手裡抱著高爾夫球袋，像是一直都在等著去殺他的人。」

「高爾夫球袋？」

我從譚老爺子口中聽到了某個不尋常的細節。

「李政男當時以打高爾夫球聞名，時常身邊都帶著一個高爾夫球袋，回來回報的殺手告訴老夫人，當他看到李政男抱著高爾夫球袋時的眼神和氣勢，便明白他們十個人都是李政男的獵物，這十個人同時出拳，而李政男­­­­—」

譚老爺子說到這裡突然頓住，瞳孔瞪大，像是回想起一個非常恐怖的回憶。

「竟然從高爾夫球袋裡拔出一把武士刀！回來回報的殺手後來只記得一道絢爛如銀蛇般的劍光翻騰了幾秒，像是空中驟亮便逝的閃電，劍光熄滅之時，其他的殺手全部癱倒在地，脖子上留著一個窟窿，他此時才發現自己少了手腳。」

譚老爺子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淡，但我仍然聽得出來藏在背後的寒意，他告訴了我一個，史書上絕對不會出現的李政男。

「後來深入追查才知道，這個庸碌無為的學者，他的真實身分竟然是日本劍術無相流第二十六代傳人，日本一代劍神岩笠政男！岩笠政男為台日混血，他的漢名就叫李政男。李政男師傅為了保住戰後無相流的傳承，讓岩笠政男改回漢姓潛伏於台灣。李政男所學的無相流本為看穿人心破綻之絕頂劍術，李政男更憑著無相流劍術，以武入政，藏在太子爺眼皮下數十年，最後從我譚家手中奪走至尊之位。此人雖是我譚家血仇，但他武功之高、智略之深、忍性之強，這樣人物，百年來，我也未曾見過幾個，如果不是這人晚年突然走火入魔發瘋，我譚家可能還活在他的陰影之下，這個人後來幹下的事，甚至動搖了譚家、我黨對台灣的控制。」

譚老爺子一邊說著，他臉上的皺紋似乎也在跟著顫抖，我從沒想到，譚老爺子竟然也會如此害怕一個人。

老爺子的故事還沒說完，但某些在台中黑道口中流傳的故事，此時再度回到我的腦海中，我隱約感覺到，台中黑道的產生，似乎和李政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