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風景

逃過老鬼的暗殺，讓我在台中黑道上的地位更加拔高。

 

接下來的半年，反倒是我踏入台中黑道以來最平靜的時光。

 

一如往常地到學校上課然後選擇性地翹課，繼續和豺狼學習殺手知識以及各種搏殺技術，坐著台中黑道的位子而不管事，讓陳總安心地架空我，讓他手下的耳目慢慢滲透掌控整個台中海線。

 

今天和往常一樣，最後一堂課是陸篤之的數學課，也是我絕對不會翹的課，陸篤之的課結束前半小時都會安排一場隨堂小考，此時我都是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沒人看的到我手上的考卷。我手上的數學考卷總會和其他人的有些不同，題目裡頭會多出一些其他人考卷中沒有的英文字母或希臘字母。

 

我讀了一下試題，那是一則三角函數結合向量的題目，我思考了一下之後，決定寫下一串看似在解題實則毫不相干的柯西不等式證明，最後一行則加入幾個新變量。

 

SAT，21，Din，Cof，all。

 

每一回考試，我都是最後一個交考卷，今天也不例外。

 

陸篤之看著一下我的考卷微微皺起眉頭，指著ALL。

 

「你第一次引入這個變量。」

 

「我的解法有很大改變，所以必須加入這個變量。」

 

陸篤之面無表情點點頭。

 

「我知道了，我會再好好看。」

 

「謝謝老師。」

 

陸篤之簡單問過之後，我便離開教室，在教室門口待著小弟們連忙跟上我的腳步。

 

整個台中市的各方勢力都想不到，還有一股龐大勢力，以幽靈般的姿態在他們的地盤上活動著。

 

今天晚上我則是排掉所有的事，空下時間來陪小青。

 

小青這半年來黏著我的時間越來越多，我一有空閒的時候她便跑過來找我，到了最近，小青甚至直接搬進我住的房子裡頭，只要一發現我回到家裡便纏上來， 但每一次做愛完後，縈繞在我腦海裡的都不是小青美妙的身軀和她狂野的擺動，而是她專注中藏著惶恐的深吻。

 

每一回做愛都像是最後一次一樣。

 

而我也是，為了換取她能夠活下去的機會，讓整個台中，乃至台灣，都照著我所推動的方向發展，我必然也將成為各方勢力的追殺的目標，想逃過死劫的機會微乎其微。

 

小青不願意讓我知道她活不過二十歲的秘密，我同樣也不願意讓小青知道我恐怕活不過那場預期中的大動亂。但我們都知道，我們都是用盡自己的性命愛著對方。

 

我才剛走出學校，坐上早已停在門口的汽車時，我的手機便響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家？我在家裡等你，今天買了一套新的戰鬥服。」

 

小青膩聲說道。

 

「今天整個晚上都是你的，我訂好了一間可以看夜景的餐廳，等等我們上去吃，回家接你。」

 

我和小青聊完後，轉頭拍了一下我身邊小弟的肩膀。

 

「小剛，等等回家後，我開自己的車上山，你們跟在我後頭就好，上山之後，你們不用離我太近，這點自保能力我還是有。」

 

「我明白了，哲哥。」

 

「餐廳訂好了嗎？」

 

「都搞定了，整個餐廳我們都包下來，周圍也淨空，不會有人來打擾哲哥。」

 

我一到家，打開門就看見小青坐在門口等著。

 

她穿著黑色細肩帶低胸洋裝，身上披著駝色大衣，頸上掛著一條銀白色的碎鑽項鍊，她看著我，臉上帶著優雅而含蓄的笑容。

 

看起來美極了。

 

我看過果斷殺伐的小青、冷靜從容的小青、俏皮的小青、蠻橫的小青，卻從沒看過眼前的小青。

 

她的神采優雅如西洋宮廷畫裡的人物，狡黠又魅惑的雙眼綻放著小女人獨有的青澀性感，我以為我對小青的身體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現在我才曉得，小青還可以這麼的美。

 

「我漂亮嗎？」

 

小青笑著問道。

 

「沒有看過比妳更漂亮的女孩子。」

 

「你一輩子都要記得我現在的樣子，想著我最完美的模樣。」

 

我把小青擁入懷裡，吻著她，把此時此刻的她，用力地刻印在我的腦海裡。

 

「妳今天怎麼穿得這麼漂亮？」

 

「這幾天你整天都鬼鬼祟祟的，想也知道要幫我慶生。」

 

我又親了她一口。

 

「餐廳我訂好了，我們上山。」

 

我開車載著小青前往預定的餐廳，那裏果然已經預先被清空了。

 

「哲哥這邊請，我們已經幫您安排了最好的位子了。」

 

我們一到餐廳門口，笑容滿掬的老闆就已經在門口等著，帶著我們進到店裡的包廂。

 

我們坐上位置，小青望向山下的夜景就忍不住發出驚呼。

 

「台中竟然也有這麼漂亮的夜景！」

 

在漆黑的天空與大地之間的遠方狹縫中，一滴滴色彩繽紛的璀璨光點匯聚成河，緩緩流入我們的眼前著，接著在山谷間渙漫開來，彷彿有無數顆恆星墜入深邃的黑色大海裡，兀自發亮著。

 

「這間店可是號稱有全台中最棒的夜景，平時營業只接受少量客人的預約，我好不容易才訂到的。」

 

「謝謝你。」

 

「我今天本來是想請人安排樂團表演，但是我想了一下，還是不想讓其他人來打擾，所以決定由我親自來演奏。」

 

「你會樂器？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當然是偷偷練習的。」

 

我起身走向包廂外，那裏放了一台鋼琴，我坐下來將手指放在琴鍵上，這一瞬間，心裡頭忽然湧現無數複雜而難以言喻的情緒，我和小青的第一次相遇、開始約會、得知她命不好的真相、與她在一起的每一秒每一刻，有甜蜜有酸澀，還有遺憾和不甘，但此時的我，只能掛起笑容，讓小青有一個最美好的生日回憶。我按下第一顆琴鍵，緩緩唱起我已練習許久的歌，江美琪的<生日快樂>。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ewKZnrmEGA

「不管時間，走了多遠。

不管昨天明天，什麼叫做永遠。

我只想要今天陪在你的身邊。

為你唱一首歌，再靠近你一點。」

 

（我彈奏鋼琴時也看向小青，她臉上滿溢著幸福的笑容。）

 

「肩並著肩　臉貼著臉。

就在這一瞬間，感覺愛在蔓延。

我在你的胸前輕輕畫一個圈。

祝福你的夢想都實現。」

（小青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但一行行眼淚卻從她眼眶中沿著臉頰流下來。）

 

「不需要流星出現，你也可以閉上眼。

映著燭光許下心願，一遍又一遍。

當你一睜開雙眼，什麼都多一點。

因為這是你的birthday。

 

看著你微笑的臉，那種幸福的畫面。

好想能夠停住時間，多看你一眼。

讓我再抱你一遍，再跟你說一遍。

Let me be your。

birthday angel。

因為這是你的birthday。」

 

（小青再也無法控制，抽起一張張衛生紙，埋頭嚎啕大哭。）

 

我連忙走向小青，她直接撲進我的懷裡，繼續哭著。

 

「阿哲！我好想一直這樣，待在你的身邊，嫁給你，我真的好想好想…」

 

小青邊說邊哭，但她最後已經泣不成聲，只能緊緊抱著我繼續大哭。

 

「以後每一年我都會這樣幫妳慶生，等我可以離開這個地方，我就帶著妳到國外重新開始，今天是生日，要開開心心的嘛。」

 

我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輕鬆自然一些，但我兩隻手都抱住小青，只能用把臉靠向肩膀，把臉上的眼淚擦掉。

 

「別哭啦！我今天還要給妳一個驚喜。」

 

小青連忙擦掉眼淚努力擠出笑容，我從懷裡拿出一個黑色絨布盒子，對著小青緩緩打開，小青看都不看就搶來套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

 

「就這麼說定了！謝哲翰你別想逃！等你滿十八歲，老娘就壓著你去登記結婚！嗯…這樣還得等好久，我還是去研究一下哪個國家可以早點辦。」

 

「這個戒指套在你的手上，就代表你是我的妻子，那張證書有也好沒有也好。」

 

小青摩搓著手上的戒指，一邊微笑一邊流淚。

 

「我永遠，都是你的妻子，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不能忘記我對你說過的話，我只要求你做到這件事，可以嗎。」

 

她握住我的手，看著我認真說道。

 

「我答應你。而且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賭上性命，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小青聽了我這麼一說，欲言又止，連忙轉移話題。

 

「今天晚上回去別帶套了，我想趕快懷孕。」

 

「這樣不行，太早了。」

 

「才不會，反正你也養得起，還是你不想太早當爸爸？」

 

我和小青開始瞎扯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誰打來的？」

 

「靜安啊，應該也是打來祝我生日快樂的，我出去接個電話，我們姊妹淘的秘密對話不能讓你聽到。」

 

小青跑得遠遠的，但餐廳周圍的環境如此安靜，而我經過魚龍變改造後的體質，五感都遠遠超過一般人，小青以為放心說話的距離，其實都在我的聆聽範圍內。

 

「小青，生日快樂。」

 

「謝謝姐姐。」

 

「妳現在和謝哲翰在一起？」

 

「想也知道。好了，妳的禮物我改天再給妳，今天就不打擾你們小倆口，趕快回去。」

 

趙靜安和小青對話時，語氣中居然表現出我從來沒聽過的人味。

 

「姐姐。」

 

「怎麼了？」

 

小青拿著手機卻沉默了好一陣子。

 

「我想跟妳說對不起，在和他在一起之前，我總是告訴自己，這些年來，可以過著這麼精采又舒服的生活，就算只活到20歲也夠了，可是和謝哲翰在一起之後，我就開始每天祈禱著，20歲那一年永遠不要到來，日子過得越慢越好，我真的很自私。」

 

小青說著說著，又啜泣起來。

 

「小青…其實我…也不知道辦，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溥公帶走，規定不准哭不准笑，不能有任何情緒起伏，不能打扮不能吃任何美食，活得像一個死人一樣，頭幾年的時候，好幾度我都想著，乾脆真的死去就不用這樣受苦了。但最後我都告訴自己，趙靜安撐下去，撐過20歲妳就可以活起來了，我每一天也都在祈禱日子過得越快越好。可是我也很捨不得妳啊！」

 

「姐姐，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妳可以幫我照顧謝哲翰嗎？他這個人除了能打之後，腦袋笨得要死，這樣在黑道上混很容易被暗算，我希望妳能幫我好好保護他。」

 

「成青荷！自己的男人自己照顧！我一定會想辦法讓我們都可以過二十歲生日，到時候我再幫你們小倆口好好辦一場婚禮，先不要想這麼多，讓姊姊想辦法就好。」

 

我又默默抽起一張面紙擦拭眼淚，我的兩隻眼睛早已哭到發腫，卻只能沉默地聽著小青和趙靜安的對話而無法做任何事。

 

今天，是小青十九歲生日。在一年之內，必須把整個台灣搞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