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恍惚間覺得光陰的離錯更像是島嶼間的航行,此岸與彼岸,
甲板上一陣不由自主的暈眩,腳下一個踉蹌,也就半推半就上岸,
往昔與今日只是瞇眼間光度的偏移,卻已跨過一灣海峽。
那些陌生的景物和顏色扎的眼睛刺痛,昨日一切種種都在海平線的
另一頭,成了毫無意義的海風呼嘯,我不僅得學習著使用新的詞彙
來表達我的想法,新的字彙也作為一種裁量尺,檢視著那些彆扭的
文法裡舊日尚未褪去的證據。
*
離開了大學四年定居的地方,像是鄉愁那樣的東西,在我狹窄而密
不透風的研究生生活裡自然熟成,有時想起G,相識於嘉義,而她也
生長於嘉義工作於嘉義,想起她時,不知是念著她的人,或是在她
身上望見那座城市靜謐的姿態,她的臉孔在我眼前陡然遙遠了起來,
遙遠的帶我回到一條條熟悉的街道上。
因為這條路只有過往而無看不見盡頭的將來,使人格外安心。
G的言笑裡有那些青春歲月裡放肆的痕跡,所以,我喜歡依偎有G的
氛圍裡,裡頭有我所交往過、曖昧過、乃至錯過的女子們,有清晰
過、荒唐過、以及懊悔失落過的自己,G總是以輕傾在我身旁的姿態
與我來往著,然而當我離開了昨日,我與過去交往的朋友像是彼此
眼裡火車行進間不斷倒退、消失的風景,只剩G笑吟吟的站在眼前,
怎不能說她手邊拖著一只行李箱裝滿整座嘉義跟我一起到這座城市
來?
嘉義是我的嘉義,G是我的G,人總自詡自己念舊,卻未發現那樣的
叼唸如何自私,因為那些土地和人們都成了腦海裡某種對應著特定
情緒的符碼,你陷入這些回憶,那些印在腦海裡的人像成了呼招你
來著的米老鼠,引領你一次又一次進到那些特定事件的主題遊樂園
重新體驗你為了某些因由而想回味的情感。
G在某個夜晚一時衝動便在MSN對話視窗裡坦承了。
我曾想和你上床。
我看罷笑了笑,想像我赤袒著身軀和你肌膚相貼的感覺,那竟沒有
一絲情慾的意含,更像是畫蛇添足的刻意親近,我們在各自的精神
宮殿裡,不早已如同於自己的居所裡安適了嗎?男女之間的友誼,
初時唯恐無謂的曖昧滋生,而後又須以情愛羈糜好確認彼此的關係
,千百年來皆是如此,只是這些坎都跨越了,我那無謂的陰莖在妳
無謂的陰道裡使得性愛本身矯揉造作了起來,那麼,這樣子的情誼
甚至比男人之間的友誼更為澄澈且具細膩。
又恍惚間,G在腦海又靜臥成嘉義的城樓了。
與G的性愛更像是一種隱喻,在那裡談過的戀愛,狂奔的輪胎留下的
車痕,KTV包廂內,保齡球道上,夜遊的山頭,轟隆隆的哭笑喧鬧依
著時光的頻率共鳴成我靜脈裡鼓動的節奏,如此說來,那些時間、那
些空間無須不尷不尬的端坐成鄉愁、或是回憶的姿態,慢慢由一些無
形的概念內化成身軀裡血肉的一部分,好自在。
其實我並未回應那樣一句自白,那些必須刻意言說的感覺好不容易沈
澱出無以名狀的氣息,何必再去翻攪。
初抵異鄉時,總想對抗些什麼,虛擬一些過往以應戰,當腳步在這
樣的重力下踏實了,鼻腔裡吸入的空氣順暢了,筋骨也就放鬆下來
,行止之間,便有生活過的城鎮的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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