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病床上。


彷彿要撕開肌肉和頭顱的劇痛又竄上來,更不用提渾身的酸麻感,我只能把注意力轉移到

周遭環境來,等待護士過來。


在我隔壁的床,也躺著一位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傢伙,他比我慘多了,四肢都打上石膏,臉

部也上紗布,可能要躺個好幾個月。


我看著他的慘狀,心裡揣想他是不是也得罪了人才被這樣打,到現在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何

我會被下黑手圍毆,因為打了他們的面子嗎?如果僅僅是如此就要我死嗎?沒錯,那天往

我身上招呼的武器,有好幾隻類似鐵棍或是球棒的東西,之所以不用刀子可能怕做的太明

顯,或是覺得沒有必要動到刀子,不論是哪種心態,朝他們昨天下手的角度和力道,絕對

是能打死一個健壯的普通成人。


但我比他們想像的要厲害的多。


雖然我確實沒有班上同學那樣的顯赫背景或是後台,但台中海線常年來都是黑道爭鬥的地

方,我們家是大甲一個小有名氣的武術家族,到我父親那代,又做了武館轉型,此後我們

學到的武術不再是以練套路或是比試般的過招為目標,而是確確實實以生死搏鬥為標準來

訓練。


但在桌子上安裝進電擊裝置來對付我,遠超過我的想像了,這時候再想想大仔所說的買命

錢的事,顯然不是開玩笑。


「不好意思,我是劉威廷的學長,他在那一床?。」


「他在A床。」


「謝謝。」


我聽到有人進來病房的聲音,好像是來探望我隔壁床的。


聽到學長的聲音,隔壁那個全身打滿石膏的年輕人,沒有一絲開心的模樣,但也沒有憤怒

,驚惶的臉上只有深深的恐懼。


「威廷,我來看你了。」


「學...學長......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你不要...再弄我...好不好?」


那位學長原來也是育才中學的,草綠色的制服還穿在身上,病床上的人嚇得半死,但那位

學長的態度親切和煦的不得了,他把帶來的水果禮盒放在床邊,給病床上的人一個溫暖的

微笑。


「把我講的好像惡魔一樣,不用怕,我如果想對你怎麼樣早就把你殺了,我從來不留下對

我有威脅的仇人,放心吧!跟你玩玩而已。」


他笑著說道。


「咦?你旁邊也躺著一個育才中學的。」


那位學長忽然轉頭看向我,我身上也穿著育才中學的制服。


「你那班的?」


「一年十五班的。」


聽到我的回答,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沉吟了一陣子,忽然輕聲笑起來。


「我想起來,你就是謝哲翰吧!你真的是白目的可愛啊!哈哈哈......。」


這讓我嚇一大跳。


「我有這麼有名嗎?」


「你大概不知道你們班昨天出了那件事後,全校就知道,玩女人玩到這副德性,真的挺厲

害的,昨天聽說只有你沒被逮住,那天晚上我和朋友就在打賭你什麼時候才會來學校,結

果你這個白痴隔天赤手空拳就去了!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那位學長越笑越開心,我心裡更是迷惑。


「學長我不懂,我不過是沒被人抓起來,為什麼他們就非得殺我不可。」


我好像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他先瞪大了眼睛,又搖搖頭。


「叫你不要顯示你的本事是你家裏人的交代吧,也對,你確實很不懂這間學校和台中的生

存規則。」


「反抗成功也有事?」


「你想想看,你們班上多少人想幹掉阿誠,結果今天這一齣,讓他們完全抬不起頭,他們

不鬥死你,怎麼凝聚對付阿誠的勢態?」


我雖然不喜歡想這些彎彎拐拐的事,但也不是蠢人,馬上想到大仔留我下來,給我信用卡

的事,不過另外一件讓我留心的事,這位學長稱呼班長的方式。班長綽號叫大仔,確實也

是因為他的地位夠高,在校內也算個風雲人物,不只在班上,在學校裡,我也聽過不少高

年級如此叫他,第一次聽到叫他「阿誠」,是從成宥青嘴裡,但她的身份之高後台之硬,

當天被她整得幾個角頭兒子都不敢動怒,那我眼前這位是......。


「學長你叫什麼名字?」


他露出了讚賞的眼神。


「你還不算太笨嘛,聽到我叫阿誠的方式就留意到了,你應該也聽過我,我叫林敬書。」


聽到這三個字,我的手猛然握拳,眼睛盯著他,完全不敢移開注意力,他臉上依舊掛著微

笑,沒有任何動作,這樣僵持了一分鐘後,我確定他沒有任何敵意才放鬆下來了,但警惕

心還是無法放下。


我剛剛真的害怕了,聽到這三個字,而他本人站在你面前時,育才中學裡的學生沒有不害

怕的。


白道魔鬼,林敬書。


育才中學歷來所收的學生雖然頭腦家世都要有相當程度,但是會進去的大多是有黑底的,

白道的豪門貴族的小孩都是進到精英學校衛理中學,但是林敬書是個例外。


台中林家不但是中部也是台灣一等一的大財閥,在上流社會裡,仍是各大豪門敬畏的存在

。林家不但財力驚人,同時是歷史悠久的書香世家,他們家族在學術界、政治界、商業界

乃至司法界,都有著龐大的影響力,被父親取名為敬書,林敬書毫無疑問是被視為林家的

接班人來培養。


但他覺得唸書很無趣,在衛理中學初中部,他全科成績據說一直是全校第一名,卻很少人

見到他在唸書,即使離開學校,他外頭也有一堆副業。他很會打籃球、網球,身體素質足

以媲美許多運動健將,而其他的才藝比賽比如鋼琴繪畫比賽他也能輕鬆拿到好成績。身邊

的女人更是換個不停,在育才中學裡,一直盛傳林敬書是育才中學玩過最多女人的紀錄保

持人,有人估計他最少已經玩過兩百個女孩子了。


在學校裡的傳言,就是因為他已經想不到有什麼事能引起他的興趣了,所以決定進到黑道

的圈子來玩,他進來育才中學時,許多黑道或是角頭的兒子都等不及修理他,在他入學第

一年,育才中學發生創校以來最大規模的械鬥,但他以一個沒有暴力組織人脈的白道貴族

身份,把他們全部打倒,最後以死了十個台中大角頭的兒子的結局來收場,而他們的父親

同時全被殺掉。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動他了,後來他似乎就對校園暴力遊戲失去興趣,我旁邊躺的這位

還能活著,恐怕只是因為連讓他殺的動力都沒有。


這樣的人居然站在我面前,我怎麼可能不怕。


「看來外頭那些傳言真的很誇張,把我說成跟殺人魔一樣,放心,我沒那麼可怕,你看你

旁邊那位不也還活的好好的。毫無防備情形下能壓制住成宥青的人,這麼多人馬動手想殺

你,你都還能活下來,我對有這種本事的人很佩服,才不會像那些廢物這麼沒有氣量。」


那位同學被林敬書點名,他轉頭看著我,卻不敢說什麼。林敬書在他眼裡是個魔鬼,但對

我來說卻是個機會,我便把大仔給我買命錢的事告訴他,想知道他的看法。


「這小子也他媽的小氣了吧!」


林敬書笑著搖搖頭。


「你還是不知道他想幹嘛吧!當天除了你以外,就跟他和他的手下沒被整到,所以那些小

鬼要殺你,除了替自己扳回聲勢,重新凝聚人馬外,更是想借勢,一起聯手打倒阿誠。」


「但是我們班長可是帶了隨扈來啊!誰敢動他。如果不是這樣子,他也不會輕鬆當上班長

。」


「你怎麼這麼蠢啊!他身邊有職業的,難道其他小鬼就沒有?只是等級差了一點,開學第

一個月,敵友關係還不明白,沒有把握的人當然只能先留住自保的力量,現在大家已經達

成要先打倒阿誠的默契了。」


「你就是阿誠手上的刀,只要那批人過不了你這關,阿誠就能輕鬆把他們擊破了,他給你

的不是什麼買命錢,是打手費,你這麼蠢,怎麼念育才中學啊!」


林敬書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學長,那我要怎麼做?」


林敬書沒有回答我,他站起來打量我全身上下,不發一語。


「你是不是根本沒受什麼傷?三天內就可以出院?」


我心中一驚,他並不是以能打架聞名,但我不知道他對打鬥痕跡的判讀這麼精準。


「不用這樣看我,我林敬書,什麼都做得到,雖然我的本事沒辦法成為最能打的一群人,

但是判讀打鬥的本領還是有,馬浩誠那個小子真的是白痴啊!他根本沒看出你的底,不然

這個時間他早該跑來醫院探視你,順便加碼了。」


因為父親對於武術理念的改變,所以我練得最好的並不是如何打鬥,而是接受攻擊和避免

被殺死。柔道的受身、太極的卸勁以及如何欺瞞對手表演痛苦,利用心理暗示影響他們下

手力道,這些技巧我早就爛熟在骨子裡了。


「其實我明天就能出院。」


說明天其實有點勉強,但是經過這一連串風波後,我也有點頭腦了,知道我的本事越好,

林敬書開的價碼就越高。


「你學習能力還不差嘛!知道要說明天!」


我的想法又被他看穿了。


他拿出皮夾從裡頭拿出兩張卡片,塞到我的手上。


「很久沒看到這麼有本事的學弟了,不錯不錯,我來告訴你回去學校會發生什麼事吧!阿

誠說得也沒錯,你要以準備應付一百人左右的小幫派來準備。你沒死,還想老神在在坐在

那,他們更想讓你死,一個班大概有十個有點本事的角頭吧,他們在校外差不多都可以找

到三到十個人來,加上你在學校裡,這些人收的小弟也會來堵你,所以你真的要有應付這

樣的人數的心理準備。」


我原本以為大仔是在開玩笑,沒想到真的是這樣,我是真的有實戰經驗的人,就算我手上

有武器,同時應付四五個人就很吃力了,怎麼可能打這麼多人。


「如果真的這麼多人...那我只能休學了,要打這麼多人是不可能的......。」


「就是因為要應付這麼多人,阿誠才要給你那張卡片,只不過他的經驗不夠,或者說他可

能根本也想讓你死,區區十萬塊加上你沒有經驗,頂多可以讓他們重傷,但是你一定會被

殺掉,我剛剛給你兩張卡片,拿起來看一下。」


一張是信用卡,另一張好像是名片,上面寫著店名忠威精品和地址,但是名片卻是鐵片做

的,最特殊的是,這張名片中間裂開一條深長的縫,好像被一把刀子切開。


「我給你的信用卡,每個月有六十萬額度,要玩就玩大一點的,另一隻卡片,是一個我認

識的軍火供應商,這張是VIP才有的名片,拿著這張,他會替你量身打造你需要的東西,

你怎麼打這麼多人。阿誠給你的採購點也算不錯,不過沒有這家好,我給你的建議是,明

天出院,向學校報告回家養病,請個一個禮拜的假,起碼先練好槍和用刀,不要想說躲回

家就沒事,如果你還想唸書,你轉去別間學校,一樣會被他們找人殺了。」


這就是育才中學可怕的地方,作為中部第一志願,裡頭的學生在其他高中也有許多小弟。


林敬書說完,起身拍拍我的肩膀。


「好好表現,我很看好你,如果你死了,那表示我的眼光還要練練。」


「學長,你是想吸收我嗎?」


「這個我還沒想過,比你能打的,我身邊不是沒有,我單純是想看一樁好戲而已,保重。


到了很久以後,我一直記得在旅館的事和病床旁與林敬書的意外相遇,這兩件事是我踏入

那個世界的重要轉捩點,也讓我明白,在人的一生裡,往往有許多事,是無法由得自己掌

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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