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風景

這章寫比較久

因為既是本格武俠卻又是反傳統武俠

又是打開了一個武俠小說的新格局

謝家刀的起源就是我在那些年月寫完後的下個武俠小說了

--

和豺狼見面後的幾天，我和巴蘭約了下課後時間，到了一間在台中小有名氣的空手道館見面。

那天下課，阿和立刻載我到那間道館門口，他一樣是在門口守著。

我踏進門，便看到巴蘭站在那裡等我，他身旁還站著二個有著茶色頭髮白人，應該就是摩薩德的人，巴蘭看到我進來，便替我和那些白人相互介紹。

「這位就是把『謝家刀』贈送給我們的謝哲翰先生，這位是卡隆，這位是夏恩。」

「你好，幸會幸會。」

「很高興認識你。」

卡隆和夏恩面帶微笑親切地和我握手，他們的中文說的就像那些摩門教傳教士一樣標準。

「卡隆和夏恩都是摩薩德中的格鬥教官，他們在軍隊中教的Krav Maga就是從詠春改良而來，他們對於詠春也非常擅長，所以這次你把完整的謝家刀都交給我們摩薩德，讓他們非常的高興，而你說的那個『概念』，我跟卡隆和夏恩提到後，我才知道他們率領的一個小組中正在做這方面研究。」

巴蘭繼續說著。

「他們在得到你的謝家刀譜後，研究有非常大的進展，不過能實際看到謝家刀的實戰，絕對會更有幫助。」

巴蘭一說，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是卡隆還是夏恩先生要來試？」

卡隆依舊帶著淺淺的微笑，緩緩向我走來。

「窩先和你搭搭手。」

卡隆在我身前扎穩馬步，側身面對我，左手藏在腰間，右手前伸，這個生著西方臉孔的男人，他所擺出的拳架，那股淵停嶽恃的氣勢，我只在老一輩武術家身上看到過。

我也一樣側身扎穩馬步，左手伸出搭上他的手。

「卡隆先生，請。」

我的左腳往往向前滑動一小步，繼續壓迫他，就在我的腳尖將停未停之際，卡隆右手一抖疾如毒蛇舌信，一出手就是詠春「黐手」。

我左手一擋，下一招，卡隆的拳就要破我中門！

我的身體不退反進，右腳一蹬，狠狠向前踹向卡隆下陰！

右手一計霸王回肘，向前一甩撞向他的門面！

卡隆一擋一按卸下我的拳勁，臉色微變。

「好兇猛的拳，八極還是泰拳？」

我用更為凶狠陰險的拳頭回答他。

「謝家刀的短刀，化刀為拳，有死無生！」

左手短勁出拳，像一台從巷口猛然而出的汽車，又突然又暴烈。

砸向他的肝臟！

卡隆提膝，撞開！

這拳膝一撞，把我們兩人稍微分開，但卡隆不愧是詠春高手，身形稍稍一窒，一記快拳又搶入我的中門！

我做了一個卡隆想都想不到的動作。

我的肩膀一沉，頭微微側偏，張口就咬住卡隆的手腕。

卡隆發出一聲慘叫。

我一鬆口，卡隆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這個距離，剛剛好。

我向前一躍，左手搭住卡隆的肩，卡隆反手抓住我的手，我的右腳騰空從後方向前往他腹部用力踢入！

卡隆臉色驟然一白，全身癱軟下去，我的左手繼續滑向他的喉嚨，緊緊掐住。

卡隆臉上掛著痛苦不堪的表情，高舉雙手。

我連忙放開卡隆，把他交給夏恩攙扶，再向他拱手回禮道歉。

「卡隆先生，承讓了，我已經盡量收手，但謝家刀是在戰場和暗殺中產生的武術，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為了殺人，沒有殺意殺心，就沒有謝家刀。」

卡隆諒解地微微一笑，但看得出他仍然非常疼痛。

「是我本事不夠，如果是塔利班的人，我早就死了。」

突然又有人從武道館的一扇門中走出來，手上還帶著兩套緊身衣。

「這是？」

「這是為了模仿生死實戰所準備的感應衣，這衣服配合一把對應的刀具，刀是鈍的，但刀具的刃部砍到感應衣上就會產生電極，並且模擬實際的殺傷情形，判定你受到刀具砍到的部位是否失去運動能力，若是，你的這隻手就不得再使用，直到有一方的感應衣判定使用者為『死亡』為止。」

巴蘭為我解釋，並把一隻短刀交到我手上。

「接下來看看，謝家刀在生死實戰中的刀械格鬥。」

我快速地穿上感應衣，看向準備好的夏恩，不曉得是夏恩本來就如此強大，或是受到卡隆的刺激，他的氣勢遠比卡隆來的強大。

他的眼神透著兇光，那就是和阿拉伯人相互搏殺的殺意。

「Come on!」

我沒回答他，我依然側身彎膝，左手的拳頭微屈前身，右手收在腰間。

夏恩先生右腳猛然向我飛踹而來，我的左拳運做鎚頭，朝他的腿砸下，夏恩的右腿一滯，便伸臂舉刀朝我揮過來，我不躲不閃，只把腰胯一轉，收在腰間的右拳驟然透發，又準又狠地撞中他持刀手的腕骨。

這一拳的力道遠超夏恩的想像，他手上的刀先脫手，更讓我的拳頭拳勁直透他的肩膀，把他整隻右手給廢了。

「郭雲深的『半步崩拳』？」

夏恩認出這一拳的來路，謝家刀法雖名刀法，但在拳腳功夫上一樣是狠辣無比，謝家刀集合了八極拳的霸道、形意拳的威勢、八卦和太極拳的陰歹，從一刀一槍一拳一腳乃至一根手指頭，無不是為了致人於死地。

但已經來不及了。

夏恩右手一廢，左手又被我纏住，被我反手抓在右拳裡藏住的短刀這時候才亮出來，我右手持刀對準夏恩脖子橫向一劃，他的感應衣立刻判定他已死亡。

夏恩一「死」，我也不再出手，夏恩退了幾步，向我拱手道謝，我也連忙回禮。

「夏恩先生，承讓了。」

「不愧是聞名世界的世界前五大殺人術謝家刀，我長見識了。」

「夏恩先生，請問是哪五大？我聽說佛羅倫斯的暗殺術還在謝家刀之上。」

夏恩先生被我擊敗，沒有任何憤怒或是沮喪的情緒，反而相當的開心，聽我一問，便仔細為我解答。

「世界前五大殺人術排名第一的就是佛羅倫斯暗殺術，謝家刀不如它也很正常，佛羅倫斯暗殺術傳承有幾百年的歷史，歷經多次大戰，甚至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特工戰鬥中也派上用場不斷改良，當然強大，也是當今最強的暗殺術，至於二到四名則難分軒輊，日本的忍術，阿富汗的阿薩辛暗殺術，從叢林獵殺中衍繹出來的馬來刀術，再來就是謝家刀，其中又以謝家刀最為神秘而無法捉摸，據說中國的太極拳發勁功夫中，最神奇的境界不是『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而是『埋形藏相』，你和這樣的高手即使搭上手，仍然完全無法得知他下一招怎麼出他的深淺在哪，只能活活被他打死，如果你能學習到這項傳說中的太極拳密術結合入謝家刀中，恐怕將不下佛羅倫斯暗殺術。」

夏恩先生一邊為我解釋，順便也為我點出一條明路。

「感謝您，夏恩先生。」

「哪裡，剛才你和卡隆的打鬥，以及我們的戰鬥，都已經拍攝下來，特別是你出刀的力道和角度，都被感應衣完整保留下來，這些數據為我們所建立的模型提供最後一塊拼圖，現在可以來談談你所想到的『概念』了。」

夏恩、卡隆和巴蘭帶著我走進道館內的一個小房間裡，裡頭隱然就是一間小會議室，我這才明白，這間道館也是摩薩德的據點。

「我先播放一段我們之前和組織報告過得簡報」

夏恩點亮會議室前方嵌在牆壁上的液晶螢幕。

螢幕開始播放起一段段真實的搏鬥動作，有一群人相互鬥毆，有兩三個人持刀械鬥等動作。

夏恩開始為我解釋。

「真實的格鬥或是武術不同於其他運動的地方就在於，這是一個沒有規則的運動，所以相對來說異常複雜也難以分析，這讓傳統的武術研究或是教學，大量倚賴在工匠式的實務傳授，並且透過一次次實戰來熟習打鬥技巧，難以透過量化或是科學分析找出什麼是『厲害的招數』，真實的格鬥涉及到了古典力學、生物力學、生理學、神經科學、認知心理學等學門，我們在研究武術最為困難的一點，就在於時域內的變化太多，而且會交互影響，A的這一拳能打中對方，可能涉及到體力、肌肉運用技巧或是認知空間感等因素，以及雙方格鬥時的策略賽局等，如果我們只從一個面相上去研究，永遠都不可能得到『武道』的真相。」

夏恩又撥了另一段影片。

螢幕上出現了一堆波形圖表，不斷重疊變化了。

「於是我們決定把這些訊息先一一拆解開來，再透過傅立葉變換處理（Fourier transform），接著進行碎形維度演算法分析，找到了真正的『武道』，什麼樣的招數，怎麼樣使用，能發揮最大效果，武術不再是電影裡神秘的中國功夫，而是能依據影像和數據加以改良強化的殺人技巧。很幸運地，我們就在此時拿到您的完整版謝家刀，讓我們有機會去透過謝家刀來證實我們的模型是否正確，而謝家刀和理想的『武道模型』的碎形維度相差非常的小，換句話說，謝家刀確實是經歷過無盡的殺戮後，透過人命所調整出的極為接近完美理論的殺人方程式。」

「不過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甚至不惜把家傳的武功秘笈全都拿出來？」

夏恩反過來問我。

「無限」或是「跨界」這種藥對每個人心智能力的提昇方面都不同，像是小青對於人的細微情緒和心理動態的掌握就非常強，但我吃了「跨界」完成魚龍變後，卻一點也感覺不出自己改變在哪，直到最近我才明白。

我最大的提昇，是在「見識」以及「觀念」。

「沒有錯，在傳統的武術觀念裡，都有家傳武學不能外流的觀念，以及越古老越不為人知的武術好像就越強，在1960年代武俠小說家金庸開始寫了那些武俠小說後，這種想法竟然弄假成真，連現在老一輩的武術家很多都這麼想，但是，武術是打出來、練出來的、實戰出來的，不是一個人在深山拿著一把重劍，對著瀑布砍個幾百下就能變成絕世高手，一套武術能不能打贏對方，當然是要和人交流，和人對戰才會知道，謝家刀本身就是經歷過數百年戰爭實踐才完成的產物，我練武越練越疑惑，為什麼謝家刀要保守起來不能外洩？人的體能在進步，運動科學在進步，而一代如同一代的謝家刀終究會被時代淘汰。」

夏恩他們全都保持沉默，安靜地聽我繼續說下去。

「謝家刀法，最原本只是明朝嘉靖年間，住在中國東南沿海的漁民和海上海盜互相廝殺打的簡陋刀術，根本不算什麼，是在當年的明將胡宗憲帶領下，開始和日本浪人以及當時的中國海盜展開一場場戰鬥，才有了謝家刀的雛型，後來接著經歷明朝和豐臣秀吉手下的武士和眾多忍者交戰，明清交接時的無數場大型會戰，再來是帶著謝家刀法來到台灣的漳州人及泉州人，開始展開無數場慘烈械鬥和當時擅長山林獵殺的原住民交戰，而後經歷多次反政府民變、抗日戰鬥，最後有了今天的謝家刀，不沾血不死人的謝家刀，鎖在我們謝家裡最終也只會腐朽敗爛。」

我終於把這十多年來練武心得在今天一口氣理順了。

夏恩、卡隆和巴蘭，不約而同地，同時起身用力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