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哲翰!你給我站起來!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陸老師見我沒回應,立刻大發雷霆爆聲怒吼,我連忙起立,教室裡的同學竟都是對陸老師投以幸災樂禍的眼神。

 「我管你是什麼混黑道的!這裡是學校不是堂口地盤!從開學第一個月後你就再都沒來上過課,如果你是用自己的身份拿翹不來上課,不好意思,我不會管你是什麼身份,絕對會把你當掉!這堂課你就站著聽,給我好好反省!

 陸老師對著我吼完,氣消了一些,才開始繼續講課。

 「打開第187頁,繼續上數學歸納法的部份。」

 我看到課本的內容總算鬆一口,還不算落後太多,當年我考育才中學時,為了能多花一點時間練武,便選考不需要考國英社會的數理資優考試,只是因為我不願把時間都花在唸書而無法練武,便放棄進入數理資優班,但我的數學程度還足以應付現在的進度。

 我仔細聽著陸老師在講台前的講解,陸老師即使是被逼來這裡教書,他依然教得非常好,顯然在教學備課上花過很大功夫,而在一些解題的切入思路以及基本定理的證明上,便能看出他作為一個數學家的學養。

 「今天就上到這裡,明天上課要收齊各位今天的回家作業,一樣會有隨堂考試,希望各位多用點心思學習,下課。」

 陸老師說完,俐落地收拾書本走下講,他準備走出教室時突然回頭看我一眼。

 「謝哲翰,到我辦公室來。」

 我雖然是育才中學學生,但對這間學校並不熟悉,我進到了學校的行政大樓,敲了陸老師的門進去後,才明白為什麼他願意來這裡教書,育才中學分配給每個專任教師一間獨立辦公室,陸老師的辦公室大概是裡頭最豪華的幾間,大概有七八坪大,進門的牆壁上擺著一座大書櫃,幾乎是滿滿的書,另外一側也放了一座書架,擺滿了各式期刊,在陸老師的辦公桌前還有空間放一座小沙發和矮桌,育才中學固然是著名的黑道學校,但也是黑道的第一志願,育才中學各方面的經費據說幾乎媲美白道精英子弟的聚集地衛理中學,這種等級中學每年的預算幾乎是可以媲美一間大學的。

 「謝哲翰,你先坐著,我拿份題目給你解解看。」

 陸老師的口氣仍然是冷冷淡淡,但比在教室裡少了幾分怒氣。

 他走過來遞了一張試紙到我面前,另外給我幾張白紙、一隻鉛筆和橡皮擦,試紙上只寫了一個題目。

 「一個矩形分割成若干個小矩形,每個小矩形至少有一條長度為整數的邊。證明:原來的大矩形至少有一條邊的長度為整數。」(註一)

 「你解解看,解出來或是放棄時再通知我。」

 陸老師說完就走回辦公桌前繼續做自己的事。

 陸老師給的這個題目相當有意思,看似簡單,事實上題目中所給予的線索非常少,我重新仔細檢視這個題目,構思幾個方案後,開始著手證明。

 動筆之後我才發現這個題目確實不太容易,普通的數學題目甚至都能夠回推問題者的想法來給出一個標準的解法,但這個證明題的背後確是滿滿的思考陷阱和推理流沙,即使我經過這段時間後心智能力都較以前大有長進,但仍然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成功完成證明。

 陸老師捧著我的答案紙,一邊看著忽然嘆了一口氣。

 「如我想的一樣,你果然是真正的數學天才啊!你這樣的人混黑道實在是太可惜了,簡直是另一個伽羅瓦(註二)唉!」

 陸老師又嘆了口氣。

 「我接手你們班時,便特別留意到你的名字,這個班上的人雖然學習程度都不差,但絕大多數都是所謂的黑道大老的孩子,通過一些特殊的推薦管道申請進來的,唯獨你是透過數理資優考試考進育才,我翻了你入學考試時做的一些證明後,讓我有點驚訝,你對一些幾何問題的證明非常巧妙,都是相當獨特的切入點,沒想到我開始在你們班上教課後就再也沒看過你。」

 陸老師的讚賞讓我有些不好意思,當時考試前一個月,正逢全國劍術大賽,我哪有功夫熟讀那些參考書,只能憑著自己覺得可行的想法來進行證明。

 「我去問校方這是怎麼回事,才知道你進了台中黑道,最讓我意外的是,你隔了這麼久的時間沒有接觸數學,居然對於問題的洞察力、敏銳度和構思推理的能力又有了巨大的進步,你這樣的人居然不能進來數學界,如果你當初不是念育才中學就好了。」

 我看著陸老師臉上痛惜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原來這就是他對我的怒氣的真正來源,根本是一個數學研究狂熱份子。

 「老師,我雖然數學程度還可以,不過我真正的興趣是練武不在數學,就算我不進到台中黑道,我未來的目標也是成為武術家。」

 「你懂個屁!數學是科學之母,不管是什麼學問都可以運用上數學!」

 「練武跟數學有什麼關係?」

 「武術也是廣義運動科學的一種!在歐美的運動科學界,像是鉛球投擲競賽領域,都可以建立無阻拋體運動軌跡的數學模型,計算出鉛球拋體運動的軌跡。」

 陸老師脾氣一發作起來便罵個不停。

 「像你混黑道,一樣是拿槍,你知道這些有勇無謀的暴力分子和那些正規特戰軍人差別在哪嗎?他們懂數學啊!懂流體力學、彈道計算……

 陸老師一邊罵著,卻讓我想到一件事情。

 那一天,憨仔是怎麼預知所有人的出手方式?

 憨仔肯定不懂數學,但他本能中能將觀察到一切人事物的運動轉換成某種可計算的元素,然後用他特異的大腦瞬間將這些龐大的資訊量心算出一個結果。

 「拉普拉斯妖(註三)。」

 我想著想著,不自覺脫口說出這個我在一本科普書中看到的詞彙。

 「你舉這個例子就扯遠了,拉普拉斯妖的概念早就被推翻了,不過在各領域中都有這類對特定運動現象做出一個預測的數學模型的事……

 一個近乎痴心妄想卻讓我非常心動的概念在我心裡萌芽,立基於我的本能天賦『分析』上,如果能做到那樣的話,在很短時間內,或許我就能模仿到「憨仔」的本能天賦。

 「老師!從今天起我會開始好好學數學,我有很多問題想問老師該用什麼數學工具來解決。」

 陸老師滿意的點點頭。

 離開陸老師辦公室後,我便回去教室,我因為想到那件事,喜悅之情全寫在臉上,竟然又讓同學誤會了。

 坐在我座位左邊的同學一見我坐到位置上,就連忙湊過來和我寒暄。

 「不愧是哲哥!那個姓陸人機掰但是聽說背景很硬,我們班上的人請出爸媽都動不了他,沒想到哲哥一出馬就搞定,小弟是北區新義幫的,以後就請哲哥多多關照……

 我冷冷瞄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既要保持在這個班上的地位又不要被卷進一些無聊的紛爭中,保持神秘感和敬畏感是最好的方法。

 在學校裡總是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一下子就來到下午,上的是英文課。

 我對於文科向來興趣便不大,老師上起課後我便開始打起盹,不曉得過了多久,一陣涼風從窗外外吹進來,讓我回神醒來,正好看到黑板上寫了滿滿一整排的英文句子,看起來倒像是一首詩,標題似乎是My Lost Youth(註四)。

 英文老師在黑板前來回走著,緩聲讀頌著黑板上的詩句,一邊翻譯解說著。

 A boy's will is the wind's will,

And the thoughts of youth are long, long thoughts.

 「少年的願望是風的願望,青春的遐想總是格外的悠長。」

 那個句子突然讓我意識到,雖然我還是十來歲的少年,但是單純無憂,對未來有著種種美好期待的青春,卻早已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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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 此題目來自於華裔數學家陶哲軒所著的<Solving Mathematical Problems>

 


如何有人想解出這題或是想知道答案的 可以去翻來找找看

 

附上中文版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09872

 

註二

 

法國著名的數學家。在他還只有十幾歲的時候,他就發現了n次多項式可以用根式解的充
要條件,解決了長期困擾數學界的問題。他的工作為伽羅瓦理論(一個抽象代數的主要分
支)以及伽羅瓦連接領域的研究奠定了基石。他是第一個使用群這一個數學術語來表示一
組置換的人。與尼爾斯·阿貝爾並稱為現代群論的創始人。在路易·菲利普復辟的時期,
他是一個激進的共和主義者,並因此被逮捕、坐牢。二十歲出獄後,他在一次幾近自殺的
決鬥中逝世。

 

[知識分享] 殉情青年、學運志士: 數學家伽羅瓦
http://disp.cc/b/259-1AM2

註三

拉普拉斯的惡魔(法語:Démon de Laplace)是由法國數學家皮埃爾-西蒙·拉普拉斯於
1814年提出的一種科學假設。此「智能」知道宇宙中每個原子確切的位置和動量,能夠使
用牛頓定律來展現宇宙事件的整個過程,過去以及未來。

註四

美國十九世紀著名浪漫詩人 亨利‧華茲華斯的詩 <我逝去的青春>

http://www.dioenglish.com/wiki/index.php?doc-view-1044

美國桂冠詩人 Robert Frost的第一本詩集名稱 <A Boy's Will>即出自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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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每一集都會有註解 這是怎麼回事 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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